文｜庄卓昊 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 港澳及区域发展研究所；谢来风 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 港澳及区域发展研究所副所长

　　先进制造业作为衡量一个国家（地区）工业化程度的重要指标，不仅是强化科技创新功能的关键产业，更是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引擎。当前，国际间围绕抢夺制造业制高点的竞争愈演愈烈。以国际金融中心闻名于世的新加坡，凭借其独特的以产业园区驱动先进制造业发展的模式，在半导体、生物医药、石油化工、精密工程等细分领域，已在全球占据领先发展地位。

　　根据2021年最新彭博创新指数（Bloomberg Innovation Index），新加坡排名世界第二，紧跟韩国。其中，在制造能力维度，新加坡已位列全球第三，仅次于爱尔兰和韩国，这无疑彰显了其在全球制造业中的强大实力。近些年来，新加坡制造业增加值占GDP比重持续稳定维持在20%的水平左右。

　　截至2022年，对新加坡GDP贡献最大的四个行业分别是制造业（21.6%）、批发贸易（18.6%）、金融保险（13.5%）和运输仓储（10.4%）。从这些数据可以看出，制造业呈现出了强劲的发展态势[1]，这主要得益于生物医药制造、电子、精密工程等产业的突出表现。

　　电子信息业是新加坡最大的制造业子领域，雇用超七万名员工，其增加值占制造业GDP的39％。主要产品包括半导体、计算机设备、数据存储设备、电信及消费电子产品等。半导体领域的成就更是亮眼，新加坡制造了全球约70%的半导体引线焊接机，占据了半导体设备市场份额的20%。新加坡拥有超过300家半导体企业，其中包括40家IC设计公司，如德州仪器、意法半导体、英飞凌和美光。此外，还有14家硅晶圆厂、8家晶圆厂、20家封测公司以及其他从事材料、制造设备、光掩膜等相关产业的企业。可以说新加坡构建了一个完整且成熟的半导体产业链，涵盖了从IC设计到制造和封测的各个环节。

　　除了电子信息业之外，生物医药是新加坡最“吸金”的产业。全球前十大收益最高的药物中，有四种在新加坡生产，助听器占据了全球约30％的市场份额。新加坡有超过50家医药工厂和300多家生物科技和医疗科技企业，葛兰素史克、默克、辉瑞、诺华、罗氏制药、赛诺菲艾伯维、安进等全球顶级生物制药企业均将制造中心设在新加坡。

　　上述的卓越成就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新加坡政府积极推动的结果。作为一个城市型国家，新加坡国土资源极为有限，但其制造业仍占有相当高的比例，若将这一成就归功于其追求高附加值制造业的战略，那么新加坡精心规划和运营的产业园区无疑是实现这一战略的重要手段。

　　自建国以来，新加坡始终坚持对全球产业经济形势定期研判，并据此及时调整产业发展方向，其产业园区的优化和提升亦同步进行优化调整。从70年代的技术密集型工业园，到80年代的专业型园区，再到90年代的高新技术科技园区，均是新加坡定期调整和优化策略的具体体现。新加坡先进制造业近年来的蓬勃发展，可以说是与产业园区密不可分的。生物医药的飞速发展是新加坡产业园区策略的典型代表。通过 “先规划，后运营”的原则、政府主导与市场化运作相结合的模式、注重产学研一体化的理念等因素的综合作用，生物医药产业园区成为新加坡生物医药产业快速发展的引擎。

　　1.遵循“先规划，后运营”的原则，明确各园区的功能定位，实现土地使用的集约化和高效化。在企业入驻园区之前，园区内的产业布局和基础设施的规划便已确定下来。新加坡的经济发展局和裕廊集团会预先研究和预测工业用地的具体需求情况，然后将园区土地有针对性地划分为不同的产业区域。以生物医药为例，新加坡政府根据临床需求、研发转化、生产制造三个定位，分别建设了相应的三个园区，以适应不同类型的企业和研究机构需求。其中，诺维娜健康城（Health City Novena）融合了公立医院、私立医院、个体诊所、商业设施、长期护理设施以及教育培训中心。该园区以医院为核心，不仅为患者提供医疗服务，而且可以进行临床研究，发掘尚未解决的临床需求。维壹科技城（One-north）靠近新加坡国立大学和科学园区，集研发、创新和实验平台于一体，为企业和科研机构提供研发环境和创新机遇。大士生物医药园（Tuas Biomedical Park）内则有40余家国际领先的生物制药公司入驻，以医药制造企业为核心，专注于生产原料药、生物制剂和保健品。

　　2.政府主导、市场化运作的模式。在产业园区的开发过程中，资金筹集、土地运用、招商引资等均采用一级政府统一规划，专业化分工建设、管理和服务协调相配合的发展模式。新加坡政府用法律制度来安排土地的开发利用，由市区重建局（URA）负责科技园区总体规划，由裕廊集团（JTC）统一控制全国工业用地和各类园区的供给，专门负责园区的开发建设，招商引资工作由新加坡经济发展局统一负责，它在芝加哥、伦敦、巴黎、东京、上海、孟买等地设有海外办事处。这种集中管理和分工明确的方式，可以避免发生招商引资恶性竞争的现象，使得园区的开发和利用更具效率。

　　3.注重产学研一体化，打造全链条产业孵化。启奥生物医药园(Biopolis)的园区设计理念生动诠释了产业的集群与链条延伸原则。启奥园临近新加坡国立大学和南洋理工大学两所国际顶尖大学，集中了7个生命科学领域研究院和重点实验室，有超过2000名研究人员，其中不乏世界级的科学家。在学术研究的技术和专利寻求商业化的巨大需求面前，启奥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提供技术分享交流的平台，搭建了一条完整的生物医药产业价值链——贯穿了从基础生物科学研究到临床试验，再到产品开发生产、药品的采购配送以及医疗体检服务的全过程，为科研成果从研发阶段到临床实践的商业化进程提供了加速通道。除此之外，新加坡政府还在启奥城内设立国家科学技术研究局，促进产业与学术研究之间的联系，对园区内产业项目进行认证、资金资助、园区资源协调等工作，帮助企业顺利落地。

　　新加坡的制造业繁荣之路表明：打造一个高效、适应性强且稳定的制造业体系，政府需要具备长远且具有前瞻性的战略视野和战略思维，对现实环境有精准把握，以自身实际情况为出发点，绘制和规划未来产业的发展蓝图，且在精细化的执行过程中并不断优化和微调。只有如此，制造业体系才能既兼备适应全球经济和科技发展趋势的灵活性，又有产业发展持续的稳定性。此外，新加坡的成功案例也让我们看到，产业园区作为政府和企业之间的桥梁，可以在政府规划与市场驱动之间找到一个平衡，通过整合政府、学术界、工业界等多方的资源、提供良好的产业环境和创新平台、吸引并留住全球的顶尖人才的方式，实现高效的资源配置，促进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

　　在未来，制造业的发展将更加依赖于技术的进步，尤其是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新兴技术，这些创新技术有望从根本上颠覆现有的生产方式、深度重塑当前的行业格局，推动制造业实现更高程度的智能化和绿色化转型。在带来挑战的同时，也孕育着全新的发展机遇。对于任何寻求在全球制造业竞技场上取得优势的国家或地区，新加坡的独特园区发展模式无疑提供了一个富有启示的典范。然而，单纯的模仿并不足以带来成功，而是需要与自身的资源禀赋和国情相结合，通过不断的探索和创新，去发现和塑造属于自己的，最具竞争力的制造业发展模式和策略。

　　[3] 图片摘自：汪明峰, 袁贺.产业升级与空间布局：新加坡工业发展的历程与经验

　　[4] 图片摘自：福睿智库. 医疗健康城发展趋势——基于四大医疗健康产业园的案例研究